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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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  社交网络

陶轩今早揽了早班的活，无论干什么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端亢奋的状态，搞得小员工都觉得他是不是受刺激了，比如斗神大大和神枪大大不带他玩打算自立门户了之类的。这段时间联盟放出了口风鼓励大家向联盟方申请成立战队，她眼见着那俩少年的私信噌噌涨，来嘉世门口探头探脑打听的人也越来越多，不禁也有些为自家的傻老板担心。

反正陶轩也一向不摆老板的架子，这小姑娘就这么直白地问了。结果陶轩脸瞬间笑成了花，一副你个小孩子你不懂的样子，语重心长地教育她：“我和他们俩的关系，能是普通网友比得上的吗？能是那些腐朽的资本家比得上的吗？战队的事啊，我是一点点都不愁啊，嘿嘿嘿……”

“老板，你好猥琐。”抱着拖把的小姑娘一脸鄙夷地看着明显得意忘形的老板，但同时心里也疑惑，老板怎么这么坚定和自信。

而且今天老板怎么转了性似的，站在门口当迎宾啊。好多老顾客都偷偷问上一句，好奇陶大老板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。小姑娘摇着摇着头就烦了，干脆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也等着看热闹。

很快，一个完全不像是会来网吧上网的人出现了，陶轩明显精神一振，站直了几分。来人整整齐齐地穿着西装，拎着一个公文包，腿挺长的，三步两步就走到了陶轩面前，迟疑了一秒，试探性地问：“你是……”

“对对，我就是。你是气冲云水吧，你好你好！”陶轩非常偶像剧地激动了。一旁的小姑娘简直不忍直视。

“……一叶之秋？”吴雪峰犹豫地补上了后半句猜测，总感觉有些奇怪。

陶轩脸上有些尴尬，解释道：“我是陶轩，一叶之秋的……老板。”这话一出，陶轩瞬间找回了自己的底气。

“哦，老板你好，叫我吴雪峰就行。”吴雪峰笑了笑。语气比较轻松。

“已经准备好叫我老板了？”陶轩也笑着说。吴雪峰摸了摸头，连连说“在考虑了”，这么个成年人做出这样的动作，竟然有些可爱，也让陶轩不再好接话了。小姑娘只愣愣地看着两个人来回交锋了一回合，两个人就已经和和气气地往二楼走去了。

唉，成年人的世界她是不太懂。

“都蛮年轻的啊。”一进会议室的门，吴雪峰就忍不住感慨了。屋内已经坐了三个人，正聊得热火朝天，看样子应该是认识久了。略一听声音和语气，吴雪峰也认出来了这几位：经常和一叶之秋一起下副本的，嘉王朝公会加入的第一批元老级玩家，技术还不错。吴雪峰之前就感觉这些人应该现实中也相互认识，如今一看果然是好朋友。

陶轩大老板这战队，建立起来确实顺风顺水，一口气就凑出来了最基本的人员。当然，顺的风水，自然是一叶之秋和秋木苏的影响力和能力。

“你好你好，以后一起发财啊！”上来一个小年轻，非常有江湖气地拍了拍吴雪峰的肩膀，“我们仨的名字都不好听，你叫个姓氏就行，我是小张，元素法师，ID法不容情。”

“你好你好，我是小李，一般他们喜欢叫我小李子，哈哈。职业是魔剑士，ID太岁。”

“我是小明，职业是牧师，ID织影。”最后一个小年轻羞涩地笑了笑。

“你姓明？”吴雪峰下意识问了句，瞬间冷了场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讲了个冷笑话……

陶轩哆哆嗦嗦帮他打了个圆场：“哈哈，你看我这战队如何，配置齐了吧。近战和远程的配合有一叶之秋和秋木苏，地图炮有小张的元素法师，中远程控场有小李子的魔剑士，标配牧师绝对靠谱，再加你一个全队辅助，这绝对完美啊。”

“老板，团队首发是五个人……”小明同学颤颤巍巍地举了手，却是勇敢地拆了台。今天可能是冷场日。

这次吴雪峰救了场，也算回避了陶轩的暗示：“你们看起来都挺年轻的，之前在上学还是职业打比赛吗？”

小张摸了摸头：“哪有这么厉害啊，我们以前也就看看场子，收收保护费什么的。”小明默默点了点头。吴雪峰惊了惊，原来这帮小青年平时说的那些社会话，不是中二病闹着玩啊，是真的从事社会保健和维稳行业啊。

“你们也挺不容易的。”吴雪峰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。一旁没说话的小李子轻轻叹了口气，面上有些肃然，收起了刚才那副嘻嘻哈哈的样子。吴雪峰猛然意识到，其实这样的年轻人要比同龄人成熟很多，很多人心里都闷着故事呢。

“我们之前跟着一位大哥混，其实也是混日子，没正经地整过那些，嗯，你们都懂。”小李努了努嘴，苦笑着，“后来大哥走了，我们才意识到他根本就是带我们玩呢，也不带我们搞那些回不了头的事。”

素昧平生，吴雪峰便觉得这位“大哥”，真的是讲义气，有原则的那类。

“大哥是个有远见的，他说既然经常在游戏里混，就别瞎混，玩也好好玩，能有个一技之长，将来有什么机会也好抓住。大哥这话说的就是小苏和小叶，他讲得很干脆，说他俩是有出息的人，喜欢游戏还有能力，前途不可限量，让我们尽量跟紧了，到时候也沾点光。”小李长出了一口气，“话糙理不糙啊，我们三个是听进去这些话的人，也学着像他俩那样钻研，虽然肯定是差远了，但好歹也比一般人强上不少。如今能抓住这个机会了，以后的人生，说不定能有点盼头呢。”

人人都有不甘心，凭什么我不能有呢。

吴雪峰也感慨，一时不知怎么评价他们，他吴雪峰昨天还在办公室坐着朝九晚五地上班，今天来了，还只是请了假并没有辞职。他已经是个安安稳稳的成年人了，他一直过得安安稳稳，从未体验过这样跌宕起伏的人生，只是他转念一想，这也是不足为奇的人生百态。心中这么多思量，吴雪峰也难一一诉说，只好干巴巴说了句“辛苦”，接着问了问陶轩：“小苏和小叶，就是秋木苏和一叶之秋吗？”

“苏沐秋和叶秋。”陶轩点了点头。仿佛点名似的，会议室门口冒出来一声咳嗽，众人齐齐转头去看，就见两个少年站在门口。

微微笑着地那个冲吴雪峰点了点头：“苏沐秋，苏州的苏，如沐秋风的沐秋。”他旁边那位自然是叶秋了，此时听了苏沐秋的话，突然笑了出来，又好像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。苏沐秋勾起唇角，大大方方揽着叶秋：“这位现役嘉世队长叶秋，树叶的叶，苏沐秋的秋。”

“哦哦哦！在一起！”小张鬼叫着特别猥琐地笑了。小李子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：“早就在一起了，现在要喊祝99！”

“明明是你先喊的在一起，那次喝酒的时候。”小明继续幽幽飘过拆台，被两个人联手按住，还有空对着两个黏在一起的少年笑了笑。

“你是气冲云水吧？”怔愣的吴雪峰被苏沐秋的声音唤了回来，点了点头，又自我介绍了一遍。苏沐秋点点头，直接问陶轩：“合同都签了没？”

还没等陶轩回答，那边三个扭成一团的人各自艰难地抬起一只手，齐声回答“签了签了”，看着让人忍俊不禁。吴雪峰都忍不住笑了笑，觉得这嘉世的气氛，真是好极了。

特别年轻，特别有朝气。这里可能不会正经地聊起理想，但每个人确实抱着改变人生的目的，让人有些许敬意。这里可能不会热血地聊起冠军、名望，但每个人既然来了，就没想过要输，这样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韧性，实在是让人羡慕。

那吴雪峰你呢，何必犹豫呢，要是真的不想，不就连来一趟也不来了吗。想亲眼看看让自己更肯定些吗。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，转头一看，是那个在网游里叱咤风云的斗神，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，也没用什么特殊的语气，只是简单地问：“签了没？”

这份平淡，显得特别自然，仿佛只是随便问一问，得到的答案也是确定的，不会有什么变化。

吴雪峰，你看看，他比你更清楚你的选择。

吴雪峰缓缓吸了一口气，笑着说：“刚到，还没来得及签呢。”

马上就签，签完了，我就是嘉世的人了。这太让人期待了。

“那就好。”叶修点了点头，忽视陶轩的欣喜，走到苏沐秋旁边，打开了电脑和投影。苏沐秋从兜里掏出个U盘，插上后轻车熟路地打开了一个文件夹。

名字特别朴实：嘉世战队发展规划。

子文件夹则是以每个人的职业和ID命名的，看到自己的名字也赫然在列，吴雪峰心中一动，正对上苏沐秋略有深意的笑：“还好你们都签约了，这可是斗神大大的劳动成果啊。”

吴雪峰失笑，为自己方才的犹豫回了个抱歉的笑。这苏沐秋，人精啊，什么都看在眼里。起初吴雪峰还怕这俩小年轻被骗，如今看来，可能叶秋会被骗——毕竟看上去人好，还不适合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，但有苏沐秋在，到底是让人放心的。

嘉世的小队长此刻有点像武侠小说中的武痴，这会儿已经打开各种资料讲起来了。从技能点到技能分配，再到装备，操作技巧，基本作战素养和风格，今后的训练计划和目标，逐条讲解，又清晰又坦诚。这么个掏心掏肺为别人好的人，确实需要一个人帮忙照拂着啊，就像此刻留着心观察众人的苏沐秋一样。

不愧是荣耀最佳搭档，现实中也是呢。

“你们没啥意见吗？”难不成听傻了。告一段落，叶修看了一圈，小明乖乖举起了手。

“这些我们都没有你厉害，肯定听你的，你说的都对。而且，我们是绝对信你的。”小明老老实实，认认真真地表达了所有人的意思，另外两个愣着的猛点头，连吴雪峰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，笑容特别真诚。叶修一怔，随后也笑了。苏沐秋捏了捏他的手，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
不怕技术不好，不怕意识不到位，嘉世战队能在建队初就有这样的凝聚力，实在是让人喜欢极了，也充满了希望。叶修和苏沐秋心里最明白，这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他们俩的水平高，但只靠他们俩绝对不可能组建起一支战队来。一个人的胜利其实很简单，也有着无数偶然性，但一个队伍的胜利，很难，也是一条踏实的由必然组成的道路。叶修无疑是非常幸运的，他有这样的一个嘉世；嘉世也更幸运，它不只有这样好的叶修，还有充满生机的一切。

“庆祝签约，我请大家吃饭！”陶轩意气风发地喊了一嗓子，却发现几个人都顶着蚊香眼，闷闷地思考着呢。而叶修和苏沐秋则满意地点了点头，小声讨论着什么径直走了出去。如愿以偿签到一大堆好队员的陶老板又是郁闷又是欣慰，也悄悄退出去了。

“用哪个签约啊，秋木苏，还是沐雨橙风？”苏沐秋摸了摸下巴，认真考虑起来。他和叶修现在还没签约呢，主要就是因为苏沐秋还没想好用哪个职业。虽然开服前他就确定了玩神枪手，但也不一定非要用这个职业去打比赛。

看着兴冲冲操作着沐雨橙风去打兔子的苏沐橙，叶修扶了扶额：“这号不是要给沐橙的吗？”

苏沐橙在百忙之中插了句嘴：“是啊是啊，荣耀很好玩啊，说不定我以后也会当职业选手。账号就留给我呗。”

“这其实也不碍事，到时候你随便挑都行，反正都是一家人。”叶修耸了耸肩，随随便便又说了句好听极了的话。苏沐橙很少玩荣耀，而沐雨橙风这号也很少做系统任务，此刻这一搭上线，苏沐橙倒是玩得很开心，毕竟荣耀的物理引擎和美工都极其优秀。上手了，那苏沐秋精心培养的枪炮师看上去也像模像样，威风凛凛的。

“我还有个机械师小号……”苏沐秋思索着。和叶修搭档的话，自然选个远程，神枪手和枪炮师，他俩心中都有了挺完整的战术体系，而机械师还算个冷门，加进去说不定有更独特的战术。

叶修抖了抖：“那个叫依诺的？”

苏沐橙听到也跟着抖了抖：“这名字好少女啊，有点像言情小说的风格。哥，你用的话太gay了，会掉粉的。”

“我玩人妖号也会掉粉吧。”苏沐秋揉了揉苏沐橙的脑袋。

“那不一样，我的名字好听，不一定会掉粉。”苏沐橙得意地翘了翘鼻子。

“比如沐秋风好听。”叶修笑着锤了苏沐秋一拳。苏沐秋嘀咕了一声“老梗了”，又开始琢磨了。

“我还有个弹药专家的号，叫……”

“别说了别说了，怎么都是枪系啊。”苏沐橙已经懂不少了，这几个职业都是枪系的，她还是能听出来的，“你看上去那么厉害，怎么不换个职业系啊。”

“为了和媳妇组成远程和近战的经典组合嘛。”苏沐秋轻笑，“游戏里我可要保护好他的。”叶修也笑了，伸手扯了扯苏沐秋那厚脸皮。

苏沐橙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口狗粮，愤愤地说：“你干脆再开个牧师号，远程近战牧师，可以横扫荣耀了。”

未纠正这样的队伍的不合理性，比如缺前排肉盾、中远程控场之类的，叶修和苏沐秋反而异口同声冒出来一句话：“不要牧师。”

“小明会哭的。”苏沐橙幽幽叹息。她挺喜欢围观这俩下副本的，因为他们的打法要么特别聪明，要么特别强势，两种风格确实都不需要牧师。而因为两个人名气大了，每次下副本总有小牧师想进本，有时受邀去帮忙刷记录，碰上个牧师也要去带进队伍里。这些情况，两人一般都是比较干脆地来一句“不要牧师”，顶着质疑干净利索地刷过本之后，苏沐橙都替那些之前瞎说话的人脸疼——这俩逆天的，带着牧师好像也没什么用，太打击人了。

目前还是荣耀新人的苏沐橙不会分析什么战术，就觉得叶修和自家哥哥这样一起碾压副本的样子，棒极了。

“好了不闹了，就先玩着吧，你换着号就当陪他们练配合了，反正陶轩也没着急找我们签约。”叶修看这话题越跑越偏，干脆先搁置了。

苏沐秋叹了口气：“他着急着呢。”他示意苏沐橙先自己玩着，拉着叶修走了出去。傍晚正是网吧开始上人的时候，苏沐秋带着叶修上了二楼，靠在窗边。春日的晚风吹拂起苏沐秋额前的碎发，他面上竟然有几分忧郁。叶修也不着急问，既然苏沐秋带他来个安静的地方，自然是打算说点什么，等他说就是了。

苏沐秋约是短暂地发了会儿呆，回过神来看叶修安静地等着他，不禁笑了，脸上的忧郁也消散，他张开双臂，笑意温柔：“抱抱好不好。”

当然好啊。叶修又不是在感情上扭捏的人，上前乖乖被苏沐秋抱住，轻轻在他颈窝处蹭了蹭：“怎么了？”

苏沐秋轻叹：“你呀，要是只对我这么好就好了。”

“陶轩他虽然是我们的朋友，但他毕竟是商人，求一个利字，有时候还是要算清楚一笔账的。”

“叶修，嘉世这个地方，只有我会无条件对你好，其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，都有自己的生活。就算是沐橙，将来也会有属于她的生活，我们都期待她会过得好，其实也是在等她有朝一日幸福地离开。只有我，我和你的人生是重叠在一起的，你的目的就是我的目的，你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”

“你那么聪明，不会看不清那些利益往来的事情，但你既然不想理会，也就不要理会。只是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，尤其是这里。”

苏沐秋拉开了点距离，俯下身轻轻在叶修的心口落了个吻，然后侧耳过去，听着这人跳得有些快的心脏。

“要谨慎，我不想任何人让你伤心，即使是在可承受范围内的一点点难过和失望。”

叶修静静地听着，微微低头，也在苏沐秋的发旋处落了个轻柔的吻：“处理这些事情很累人，你要是累了，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
怎么会累呢，我只怕你不愿意。苏沐秋淡淡地笑了，重新把叶修抱紧怀里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
未来的路还很长，让我们彼此保护和依赖。

- 看璧成双 第十四章完 -

关于第一代嘉世的人员构成，我是纯粹私设哈。以及，我真的是取名废……所以他们的账号卡还是嘉世后来的那些组成吧，只有魔剑士换了个名字，一来我总觉得刘皓那个“暗无天日”会有不好的联想，二来“太岁”这其实就是肉灵芝，说不定还能和微草有点互动（突然加戏）。雪峰大大之前的身份也是我编的，他进嘉世的时候比魏琛年龄还大，二十来岁，就当他是个上班族吧（并不是因为想让他整整齐齐穿西装）。

关于本章标题《社交网络》，这部电影的原小说名叫《意外的亿万富翁：Facebook的创立，一个关于性、金钱、天才和背叛的故事》，讲的是一开始一起创业的朋友，最终分道扬镳分手离婚，和现实相比有虚构和夸张的成分，背后有着复杂的博弈，但就电影本身，是这样的内容不错（马渣is watching you）。用作本章标题，也就是突出苏沐秋最后对陶轩的防备和对叶修的提醒。我始终觉得相比较来说，苏沐秋要比叶修更懂得这些人情世故，是一个懂世故却不世故的人，如果嘉世有他在，不一定会放任陶轩把局面闹到最后的水火不容。商业和荣耀之间可以有一条兼容之路，苏沐秋能够承担起这样的任务，而且，这还是为了保护叶修这个镜头下的小黑人（从不露脸的人）呢【笑】。

以及，本章的初代嘉世虽然完全虚构，但我很喜欢。因为这个嘉世，不存在不配合、孤立和排挤他们的核心。他们最信任小队长了。

文后话这次唠叨了好多呢。晚安，明天见。